随着中国改革和开放的不断深入进行,社会主义大厦越来越多的构件被逐 渐更换成资本主义牌的,一种在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社会资本主义”或者“资 本社会主义”正在昔日的红色大陆上形成,伴随它到来的是经济上的日益繁荣 和政治上的缓慢松绑。然而,随着经济的发展,不断地有新的问题出现在中国 人面前,例如贫富“两极分化”、如何改造国有企业等等。面对这些问题,存 在着尖锐对立的不同意见,甚至连邓小平的“不争论”也成了争论的对象。人 们开始呼唤新一轮的“思想解放”。 但是,二十多年来历经多次思想解放,中国人的思想为什么还需要“解 放”?“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式的在一个个具体的问题上解放思想,看来是 不够的,不能满足时代发展的要求。 在激烈的争论中,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水火不相容的双方使用的往 往是同一件武器——马克思。这也许是“多年解放思想,思想仍然不够解放” 的关键所在。 本文作者认为,中国人解放思想的关键,是应该跳出半个多世纪以来,中 国人头脑中形成的根深蒂固、甚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思维定势:马克思的理论 学说是一门完全正确的、顶多个别论述过时了的“科学理论”。 这一思维定势,笔者称之为“马克思崇拜”。
马立诚、凌志军合著的《交锋》(今日中国出版社1998年第一版)在结束 语中总结到(第424页):
作者还对第四次思想解放可能出现的时候,进行了“猜测”(第425页), 但是没有对第四次思想解放将冲破什么崇拜进行预测。我认为,中国的第四次 思想解放应该是“冲破马克思崇拜”。 冲破马克思崇拜的努力,实际上早已经悄悄地开始了。邓小平的“猫论” ——“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实际上就是中国人对自己的 “马克思崇拜”的一次公开冲击。前面三次思想解放中的第二、第三次思想解 放——冲破计划经济崇拜、冲破所有制崇拜,实际上也是第四次思想解放—— 冲破马克思崇拜——的前哨战。近年来,中共中央大力号召“高举邓小平理论 的伟大旗帜”,也是这一努力的“有中国特色”的组成部分。 但是,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即使取得一些成果也是不稳定的,随时可能得 而复失。马克思的学说在中国大陆占据正统意识形态的宝座、占据大学和中学 的讲台长达半个世纪,其影响极其深远。当我在因特网上发表有关《资本论》 中的错误的论文以后,受到了激烈而狂热的、几乎没有理性的漫骂和攻击。考 虑到目前因特网的中国使用者绝大多数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因此,这一 现象使我深感意外。这一现象充分说明,马克思崇拜不仅存在于一些老年人的 头脑里,而且已经传染到了年轻人身上。他们的思想方式和使用的语言与“无 产阶级文化达革命”中的红卫兵如出一辙,使我得出一个结论:在中国,完全 存在爆发第二次文化大革命的可能性。 这也警告我们,含蓄的、婉转的“猫论”、“不争论”、“三个有利 于”,自上而下的“组织学习”邓小平理论,用邓小平理论的旗帜逐渐取代马 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旗帜,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应该直面马克思,研究并 且明确指出马克思理论中存在的错误,找出其错误原因,而不是含糊其辞,绕 道通过。 中国人必须冲破马克思崇拜,我想到的原因有三个: 1,贴着“马克思”标签的大棒已经成为阻碍中国人民思想继续解放的主要 工具; 2,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是“阶级斗争”情结的根源,而“阶级斗争”又是 “左”的根源; 3,“马克思崇拜”颠倒了中国人民的利益和马克思主义的位置。
一,贴着“马克思”标签的大棒已经成为阻碍中国人民思想继续解放的主 要工具 为什么几个(顶多十几个)“理论家”,无权,无枪,无钱,仅仅凭手中 的一枝笔,就能让全中国十几亿人民、几千万中共党员、几百万在改革第一线 的干部,包括手握党政军大权的中央最高层领导,明知方向正确,却犹豫再 三,非要绞尽脑汁,在马克思的故纸堆中找到相应的只字片语,才敢迈出下一 步? 我们可以在《交锋》中读到这样的语句(第421页):
为什么要“恢复马克思的概念”?我们自己的概念是什么?如果马克思没 有说过“社会所有制”,我们怎么办?我们就等着国有企业全部倒闭,国有资 产全部“消失”,工人上街,军队做鸟兽散? 更何况,即使马克思说了、写了,也不一定有用。我们大家都知道,对于 同样的“马克思概念”,在理论家的嘴里可以有截然相反的解释! 我要问:我们中国人,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扔掉“马克思”这只奶瓶?! 邓小平可以凭他在党和军队中的高度威望,置马克思于不顾;江泽民可以 挟邓小平余威“防止‘左’”,但是以后各届比较年轻、根基较浅的党的领袖 还有什么可以镇住“左”妖的法宝吗? 这些理论家之所以有那么大的法力,是因为他们手里有一条贴着“马克思 主义”标签的大棒。有了这条大棒,他们想打谁就可以打谁,包括邓小平。 他们现在实际上已经成了中国的“思想独裁者”。在中国这么一个有着 “名不正则言不顺”传统的国家,虽然权有时可能大于法,钱有时可能大于 权,但是“理论”可以大于权加法加钱(一份非正式流传、没有署名的“万言 书”就能使百万富翁抛下日进斗金的生意仓皇出国!)。 所以,我们要破除“马克思崇拜”,要理直气壮地提出:“马克思的学说 也要接受实践的检验,特别是接受中国当前实践的检验。对的参考吸收,错的 坚决指出,决不盲从。”
二,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是“阶级斗争”情结的根源,而“阶级斗争”又是 “左”的根源 马克思认为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是两个根本对立的阶级。资本家阶级的财 富来自剥削工人阶级的剩余价值,工人阶级的贫困是资本家阶级的剥削造成 的。 马克思的《资本论》以科学论著的形式证明了这一观点,形成了“剩余价 值理论”。马克思在写作《资本论》时投入了几乎毕生的精力,接触了大量的 资料,以至出现了他在图书馆的石质地面上磨出了两个脚印这一传奇故事,加 上《资本论》等著作的巨大厚度和重量,使人们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 马克思的学说是无可质疑的科学理论。这构成了马克思崇拜的重要来源和组成 部分。 然而,仔细推敲剩余价值理论的推导和建立过程,我们可以发现存在严重 的逻辑错误。 马克思说:“12个人在一个144小时的共同工作日中提供的总产品,比12个 单干的劳动者每人劳动12小时或者一个劳动者连续劳动12天所提供的产品要多 得多。”(《资本论》,人民出版社,1995年6月版,第363页) 也就是说,如果假设一个工人单独劳动时,每劳动12个小时可以制造一件 产品。12个工人共同劳动12个小时,生产的产品要多于12件。我们假设多一 倍,是24件。 根据马克思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理论,商品的价值并不取决于生产商 品时实际消耗的劳动时间,而是由生产这种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 (同上,第52页)。 因此,不论是单独劳动,还是共同劳动,只要生产出来的产品是完全一样 的,它们在市场上就具有相同的价值。 12个工人单独劳动一天,只能生产出12件产品,而他们共同劳动时,同样 劳动一天,却可以生产24件产品。由于每件产品的价值是相同的,所以共同劳 动创造的价值是单独劳动时的一倍。 如果资本家把工人创造的价值的一半分配给工人,对于工人来说,经济收 入和单独劳动时没有两样,而资本家也能获得利润。 如果资本家为了吸引工人参加共同劳动,把产品价值的三分之二分配给工 人,那么一方面工人的收入可以高于单独劳动时的水平,另一方面资本家仍然 有利可图。 至此我们可以看到,资本家不剥削工人也可以获得利润,剩余价值不是资 本利润的唯一来源,而且工人阶级参加资本家组织的共同劳动,收入完全可能 高于自己单独劳动的收入。总之,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不能成立。 马克思的问题出在:他一方面承认共同劳动可以增加产量,也承认同样的 产品具有相同的价值,与实际生产时间无关,但是另一方面他却认为和单独劳 动相比,共同劳动创造的价值量没有增加! 他说:“在价值生产上,多数始终只是许多个数的总和。因此对于价值生 产来说,1200个工人无论是单独进行生产,还是在同一资本指挥下联合起来进 行生产,都不会引起任何差别。”(同上,第358页)显然这是和他前两个观点 相互矛盾的。 (详细论述请见黄佶“马克思剩余价值理论中的逻辑错误”等论文) 当然,雇主完全可能人为压低劳动者工资,或者延长劳动时间,进行剥 削,获取额外的利润;或者为了降低生产成本,增加利润,让工人在极其恶劣 的条件下工作。 然而,解决这些问题不必消灭私有制;即使消灭了私有制,建立了公有 制,也不一定能够解决问题。 公有制在理论上全民所有,但是实际上是控制在政府官员和企业负责人手 里。当人民不能有效约束政府官员和企业负责人时,公有制实际上是“官有 制”,仍然不能避免剥削现象(表现为浪费、挥霍和贪污国有财产)。这已经 为实践所证明。 “官有制”中的剥削者除了讨好贿赂上级、保住官位之外不需付出任何代 价,更不会主动积极地考虑市场需求、培养和发现人才,发展科学技术、开发 和生产消费者需要的产品,因此还不如资本家。 要消灭劳动者可能受到的来自雇主的剥削,首先要正确认识这种剥削所产 生的根源。 我认为,这种剥削的根源在于:在劳动者和资本家相互交换劳动和货币的 过程中,双方的地位是不平等的。劳动者不出卖劳动,就没有收入,无法生 存,劳动能力也被浪费掉了;资本家不投资建厂,不购买劳动,至少眼前不会 饿肚子,而且钱还在银行里,没有损失。因此,在谈判劳动和货币的交换价格 时,雇主在大多数时间处于有利的位置。在劳动力供大于求的情况下,尤其如 此。由于谈判地位的不平等,雇主往往人为压低劳动力价格,或者逼迫工人在 恶劣的条件下工作,以减少产品成本,获取更多利润。 因此,解决劳动者受剥削的关键是改变这种不平等,改善自己在谈判中的 地位。例如, 1,劳动者提高自身素质,使自己成为复杂劳动者,改变简单劳动容易供大 于求的局面。例如工程技术人员、高级管理人员,演员,运动员等,在谈判劳 动的出售价格时地位要有利得多。 2,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劳动者来说,第一种方法比较困难,因此可以采取非 市场手段,例如和雇主集体谈判工资、政府出面制定最低工资等。 总之,劳动者和雇主之间的矛盾完全可以通过消灭私有制以外的手段,采 用非暴力的方式加以解决。 我们还应该看到,私有经济的销售和服务对象主要是广大劳动者,他们积 极发展新技术和新产品、努力降低生产成本和商品售价,也是符合广大劳动者 根本利益的。我们还应该注意到,工人和资本家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他 们是可以相互转换的。现在的中国,到处都有下岗工人创业成功、成为老板的 事例;同时也有很多老板经营失利,重新去为别人打工。 我们知道,资本家并不是把机器买来、把工人雇来,就可以坐享其成,获 取大把利润的。在投资前后,他都必须承担投资风险,及时根据市场变化,调 整产品,以确保工人的劳动价值和自己的利润得以实现 因此,工人阶级和资本家阶级之间的关系在本质上不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 争的关系,而是相互交换(交换劳动和货币)、相互分工(资本家承担风险、 组织生产,工人从事生产)和相互转换的关系。 经过非暴力的政治斗争,加上政府作为第三方的协调,工人阶级和资本家 阶级之间可以逐渐建立起基本上平等的关系。这是可以在多数资本主义国家的 历史和现实中可以观察到的事实。 如果生产资料所有者(包括地主阶级和资本家阶级)不愿妥协让步(他们 往往得到掌握军队的本国政府和财大气粗的外国势力的支持),劳动群众的合 法斗争受到镇压,那么,受压迫阶级必然会放弃政治斗争,转而进行武装斗 争。显然,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为无产阶级革命提供了理论上的依据。 因此,革命违背马克思的预期,发生在旧俄国和旧中国等贫穷落后的国 家,而不是发生在工人阶级力量比较强大、资产阶级比较成熟的发达资本主义 国家,是很自然的。 就试图改变工人阶级和普通劳动大众的不平等地位而言,俄国和中国的无 产阶级革命是有积极意义的,是符合历史发展趋势的,绝非错误。 但是,由于马克思“科学地”证明了资本家的财富 100%来自剥削,因 此,革命者们相信,仅仅在工人阶级和资本家阶级之间建立起平等的交换关 系,还远远不够,阶级斗争必须继续进行下去,工人阶级只有消灭资产阶级, 才能获得真正的解放。于是,在以马克思政治经济学为基础的“阶级斗争”理 论的指导下,革命的列车越过了停车线,驶向了极端,并且从消灭资产阶级, 发展到消灭资产阶级思想、消灭非无产阶级思想,最后发展到消灭异己思想, 打击、虐待甚至从肉体上消灭异己分子和独立思考者。其结果不仅是万马齐 喑,思想僵化,奸臣当道,而且经济落后,人民贫穷,国力衰落,革命走上了 和革命发起者的理想背道而驰、和当年支持了革命的人民的愿望完全相反的道 路。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五十历史中,“人祸”导致的非正常死亡人数以千万 计,其中主要是温顺忠厚、吃苦耐劳的农民,以及思想活跃、“价廉物美”, 掌握着中华民族迫切需要的科学文化知识的知识分子,使中华民族元气大伤。 尽管马克思经济理论中的差错导致了如此令人遗憾的偏差,但是,当年的 马克思在观察到工人阶级的悲惨境遇以后,站在工人阶级的立场上,为被压迫 阶级说话,进而为他们指出一条他自己认为是完全正确的、可以使他们摆脱剥 削、获得解放的道路,是一个知识分子负责任的表现,是出于崇高的动机,也 是值得我们每一个后来者敬佩和学习的。 然而,同样明显的是,马克思作为一个普通人,也会受到时代的局限。动 机的高尚并不能保证理论的完全正确。我相信,如果马克思生前发现自己的推 导过程存在错误,一定会认真修改,甚至另起炉灶。 马克思没有发现自己理论中的错误,是他的错误;但是,后人坚持这些错 误,不是马克思的错误,而是坚持者的错误。 我们应该坚持的不是马克思的只字片言,而是马克思的独立思考精神、为 人民大众的根本利益献身的精神。 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应该冲破“马克思崇拜”,把马克思放在平等的位 置上,认真客观仔细地分析研究马克思,丝毫不讳言马克思的错误。我们只有 破除“剩余价值理论是一个科学理论”这一盲目信仰,改变“剩余价值是资本 利润的唯一来源”这一错误观念,才有可能真正地消除“阶级斗争”情结,进 而根除“左”妖。
三,“马克思崇拜” 颠倒了中国人民的利益和马克思主义的位置 我们首先是中国人。是因为马克思主义能够指导中国人民摆脱帝国主义和 封建主义的奴役,我们才成为马克思主义者的。 马克思主义仅仅是中国人走向独立和富强道路上的一件思想武器,马克思 仅仅是中国人请来的德国籍教练。球最终要靠我们自己踢,输球是我们的耻 辱,而不是教练的。 我们绝不能忘记这些最基本的事实。 我们应该根据中国政治和经济建设的需要取舍政治和经济理论,而不是把 自己的思想束缚在某一种思想体系里,不论它的出发点是多么的伟大和崇高, 不论它过去有多么的辉煌。 但是,“马克思崇拜”把这一切颠倒过来了。我们的一切努力是为了实现 马克思的理论推测;我们即使已经非常落后了,仍然要坚持马克思的教条。一 旦对马克思的教导有所违背,就心中没底,惶惶不可终日,好象犯了什么弥天 大罪。可是革命老区的群众长期贫穷,大量少年儿童长期失学,农民流浪讨 饭,工厂毫无竞争力,却完全无所谓。 在诞生了孔子和老子这些举世公认的伟大思想家的土地上,“宁要社会主 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之类荒唐的、明显错误的东西居然能够堂而皇之 地长期占据思想理论的正统宝座,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的确,马克思主义指导我们战胜了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使一个殖民地半 殖民地的国家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独立国家;计划经济思想指导我们高度集中 国力,使中国这么一个非常落后的国家,有了强大的工业基础和国防工业。 (我相信,很多人会和我一样同意,中国今天能够顺利地发展市场经济,1949 年以来计划经济打下的基础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但是,过去的成功只能证明马克思主义对我们中国人“有用”,而不能成 为我们永远按照马克思的思路前进的理由。 我相信,马克思这位德国籍大胡子教练一旦知道我们如此无条件地、如此 低能地、盲目地崇拜他和他的学说、他的只字片言,一定会受宠若惊、坐卧不 安的。 实际上,我们应该掌握马克思主义的精髓,这就是始终要考虑最广大的劳 动群众的利益,经济的和政治的利益。 如何做到这一点,马克思在历史长河中他所站的那个位置上,提出了他的 设想。但是,当历史的长河流到我们脚下时,这些具体的设想可能已经失去了 实施的基础,或者我们已经有了更好的方式,而按照马克思的那些设想反而无 法实现他的理想。我们应该怎么办? 当我们走进球场,发现对手采用了和教练预期完全不同的阵形,我们怎么 办?遵守教练的教导重要,还是获胜重要? 如果我们因为死守教练的教条而输球,回到休息室后教练会怎么说? 我相信有五千年文明的中国人,不会缺少回答这些问题的智慧。 我的一位师弟是中共党员,他曾经充满自信地对我说,中国的绝大部分人 才在中国共产党里。我(“群众”)想了一下,基本上同意他的观点。 因此,五千万中共党员也会有足够的智力回答上面的问题。 说到中国共产党,很多人都会问:冲破“马克思崇拜”后,中国共产党还 有存在的基础吗? 我的回答是: 1,真正的共产党人本来就不应该盲目崇拜任何东西; 2,中国共产党不是为了实现马克思的理想而成立的,它是因为相信马克思 主义可以为中国人民带来幸福,而把马克思主义作为它的旗帜的。马克思主义 不是它的目的,而是它的手段。把马克思主义当作目的,恰恰是我们要冲破的 “马克思崇拜”的组成部分; 3,只要中国共产党愿意而且能够领导中国走向现代化,给中国人民带来幸 福,它就有存在的基础。 我觉得《交锋》中引述的几段话很重要,如第328页:
又如第407页:
这些话说明,在中国,人们对马克思的认识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冲 破“马克思崇拜”,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又及: 冲破“马克思崇拜”、彻底消灭“左妖”存在的基础,目的是为了彻底消 除一篇文章可以令全体中国人手足无措、噤若寒蝉、惶惶不可终日的“思想独 裁”现象。 但是,在我们的前进道路上,我们仍然需要来自“左”和“右”的声音, 不断地使我们保持清醒的头脑。当我们头脑过热时,左的声音可以使我们冷静 下来思考一下;当我们过分谨小慎微时,右的声音可以提醒我们抬起头来看看 和别人的差距。 兼听则明。这句话没有错。 我们渴望建立的民主制度,也应该这样。 1999年10月27日增补 (《百年》编辑部考虑到《百年》在中国境外出版,为了符合境外语境,
黄佶:马克思崇拜和第四次思想解放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社会主义名下的越来越多的东西被资本主 义的实质所潜越,一种在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社会资本主义」或者「资本社会 主义」正在昔日的红色大陆上形成,伴随它到来的是经济上的日益繁荣和政治 上的缓慢松绑。然而,随着经济的发展,新的问题仍层出不穷,如贫富分化、 国企改造等等。面对於此,存在着尖锐对立的不同意见,甚至连邓小平的「不 争论」也成了争论的对象。人们开始呼唤新一轮的「思想解放」。 二十多年来中国经历过多次思想解放,为什么现在还需要「解放」?我觉 得以往的「解放」虽都明言「实事求是」、明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 准」,但实际却难以做到,这是因为在所谓「唯一标准」之上另有一至高无上 的标准,这个标准就是马克思主义。我们经常看到激烈争论的双方,儘管观点 水火不容,但引以为据的根据都出自同一个马克思,就是这个道理。因此,叫 了那么多年的「思想解放」,到头来仍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样的 「解放」虽能济一时之急,但终不能救治整个病体。 我以为,中国人要真正求得思想解放就要摆脱马克思的束缚。认识到马克 思只是百家中的一家,而不是居於独尊地位的神明。树立这一认识当然並非易 事,因为长期以来马克思已被宗教化,所以要摆脱束缚首先就要冲破「马克思 崇拜」。 去年出版的《交锋》(今日中国出版社1998年第一版)在结束语中总结:
作者还对第四次思想解放可能出现的时期作了「猜测」(第425页),但 没有预测第四次思想解放冲破的将是什么崇拜。我以为,中国的第四次思想解 放应该是「冲破马克思崇拜」。 冲破马克思崇拜,在实践层面早已走得很远,可以不夸张地说,改革开放 的所有成果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冲破马克思的结果。改革开放得以推进,和它的 倡导者邓小平不受马克思束缚有关,这从他的「猫论」可以清楚看到。上述三 次思想解放中的第二、第三次——冲破计划经济崇拜、冲破所有制崇拜,实际 上也是冲破马克思崇拜的局部努力。所以可以说,冲破马克思在实践和理论两 方面都已有了一定基础。 当然,要真正冲破马克思崇拜,还要做不懈的努力。马克思学说在中国大 陆长期以来以至於今天仍是居於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我近年因指出《资本 论》等马克思著作的错误,而受到激烈而毫无没有理性的漫骂和攻击。我的有 关马克思研究的文章目前还无法在中国大陆的印刷出版物中刊出,都是通过暂 时还能避免审查的网刊发表的,而目前因特网的中国使用者绝大多数是受过良 好教育的年轻人,因此,那种偏激的情绪使我深感马克思崇拜不仅存在於一些 受了几十年灌输的老年人头脑,而且也深植於年轻人身上。他们的思想方式以 至使用的语言与「文革」中的红卫兵如出一辙。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如不改变 这种状况,爆发第二次文革並非全无可能。 由此我感到,含蓄、婉转的「猫论」、「不争论」、「三个有利於」,自 上而下的「组织学习」邓小平理论,用邓小平理论的旗帜逐渐取代马克思主 义、毛泽东思想的旗帜,不是治本的办法──暂且不说将另一面「旗帜」神圣 化会带来的同样问题。而应明确指出马克思理论的错误,以促使对马克思所造 成危害的认识。 马克思的危害是多方面的,比如对思想的束缚;马克思政治经济学为「阶 级斗争」提供的「理论根据」;「马克思崇拜」对中国人民的利益和马克思主 义的位置的颠倒。 《交锋》中有这样一段话:
为什么要「恢复马克思的概念」?马克思没有说过「社会所有制」,我们 怎么办?我们就等着国有企业全部倒闭,国有资产全部「消失」么?何况马克 思说了、写了,在理论家那里不也常有不同以至相反的解释么? 「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之所以至今在中国仍具有「权威」性,就是因为有 「名正言顺」这一居高临下的有利地位,所以即使拥有最高权力的邓小平,面 对来自这些方面的论辨,也只能以「不争」了事,而不愿或者说不敢撄其锋 芒。邓小平尚且如此,足见马克思在今天中国的巨大精神枷锁作用。所以,要 使中国人的思想真正得到解放,就必须破除马克思崇拜。 再说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对「阶级斗争」的影响。 马克思认为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是两个根本对立的阶级。资本家阶级的财 富来自剥削工人阶级的剩余价值,工人阶级的贫困是资本家阶级的剥削造成 的。这是《资本论》的「剩余价值理论」告诉我们的。 《资本论》的繁复的论述,巨大的篇幅,加上长期以来信从者的宣传,使 人们误认为马克思的学说是无庸置疑的科学理论。这是马克思崇拜的重要原因。 然而,只要仔细推敲剩余价值理论的推导和建立过程,它的逻辑错误还是 明显可见的。 马克思说:「12个人在一个144小时的共同工作日中提供的总产品,比12个 单干的劳动者每人劳动12小时或者一个劳动者连续劳动12天所提供的产品要多 得多。」(《资本论》,人民出版社,1995年6月版,第363页) 也就是说,如果假设一个工人单独劳动时,每劳动12个小时可以制造一件 产品。12个工人共同劳动12个小时,生产的产品要多於12件。我们假设多一 倍,是24件。 根据马克思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理论,商品的价值並不取决於生产商 品时实际消耗的劳动时间,而是由生产这种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 (同上,第52页)。 因此,不论是单独劳动,还是共同劳动,只要生产出来的产品是完全一样 的,它们在市场上就具有相同的价值。 12个工人单独劳动一天,只能生产出12件产品,而他们共同劳动时,同样 劳动一天,却可以生产24件产品。由於每件产品的价值相同,所以共同劳动创 造的价值是单独劳动的一倍。 如果资本家把工人创造的价值的一半分配给工人,对於工人来说,经济收 入和单独劳动时没有不同,而资本家也能获得利润。 如果资本家为了吸引工人参加共同劳动,把产品价值的三分之二分配给工 人,那一方面工人的收入可以高於单独劳动时的水平,另一方面资本家仍然有 利可图。 至此我们可以看到,资本家不剥削工人也可以获得利润,剩余价值不是资 本利润的唯一来源,而且工人阶级参加资本家组织的共同劳动,收入完全可能 高於自己单独劳动的收入。总之,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不能成立。 马克思的问题出在:他一方面承认共同劳动可以增加产量,也承认同样的 产品具有相同的价值,与实际生产时间无关,但是另一方面他却认为和单独劳 动相比,共同劳动创造的价值量没有增加! 他说:「在价值生产上,多数始终只是许多个数的总和。因此对於价值生 产来说,1200个工人无论是单独进行生产,还是在同一资本指挥下联合起来进 行生产,都不会引起任何差别。」(同上,第358页)显然这和他前两个观点 相互矛盾。 当然,雇主完全可能人为压低劳动者工资,或者延长劳动时间,进行剥 削,获取额外的利润;或者为了降低生产成本,增加利润,让工人在极其恶劣 的条件下工作。 然而,解决这些问题不必消灭私有制;即使消灭私有制,在公有制下,这 些问题也未必能够避免。 公有制在理论上是全民所有,但实际控制在政府官员和企业负责人手里。 当人民不能有效约束政府官员和企业负责人时,公有制实际是「官有制」,並 不能避免剥削现象(表现为浪费、挥霍和贪污国有财产)。这已经为实践所证 明。 「官有制」中的剥削者除了讨好贿赂上级、保住官位之外不需付出任何代 价,更不会主动积极地考虑市场需求、培养和发现人才,发展科学技术、开发 和生产消费者需要的产品,因此还不如资本家。 要消灭劳动者可能受到的来自雇主的剥削,首先要正确认识这种剥削所产 生的根源。 我认为,这种剥削的根源在於:在劳动者和资本家相互交换劳动和货币的 过程中,双方的地位是不平等的。劳动者不出卖劳动,就没有收入,无法生 存,劳动能力也只能浪费;资本家不投资建厂,不购买劳动,至少眼前没有生 计之忧,而且钱还在银行里,没有损失。因此,在谈判劳动和货币的交换价格 时,雇主在大多数时间处於有利的位置。在劳动力供大於求的情况下,尤其如 此。由於谈判地位的不平等,雇主往往人为压低劳动力价格,或者逼迫工人在 恶劣的条件下工作,以减少产品成本,获取更多利润。 因此,解决劳动者受剥削的关键是改变这种不平等,改善自己在谈判中的 地位。比如,1,劳动者提高自身素质,使自己成为複杂劳动者,摆脱简单劳动 容易供大於求的处境。工程技术人员、高级管理人员,演员,运动员等,在出 售劳动时地位往往有利得多。2,难以走以上道路的普通劳动者可採取与雇主 集体谈判、政府出面制定最低工资等非市场手段。 总之,劳动者和雇主之间的矛盾完全可以通过消灭私有制以外的非暴力方 式解决。 还应该看到,私有经济的销售和服务对象主要是广大劳动者,积极发展新 技术和新产品、努力降低生产成本和商品售价,也符合广大劳动者利益。再 说,工人和资本家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现在的中国,下岗工人创业成 功,转而为老板,老板经营失利,重新为别人打工,都已不再鲜见。 还应看到,资本家並非买进机器、雇来工人,即可坐享大把利润。投资前 后,他都必须承担风险,必须根据市场变化,及时调整产品,唯其如此,才能 得保工人的劳动价值和自己的资本利润得以实现 因此,劳资两个阶级的关係在本质上不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的关係,而 是交换(交换劳动和货币)、分工(资本家承担风险、组织生产,工人从事生 产)、转换的相互依存的关係。 经过非暴力的交涉,加上政府的协调,劳资之间可以建立基本平等的关 係。这是成熟的资本主义国家的历史和现实给我们的经验。 由於马克思「科学地」证明了资本家的财富100%来自剥削,因此,它的信 从者以为,仅仅在劳资阶级之间建立平等的交换关係,还不足於解决劳资之间 剥削与被剥削的问题,所以阶级斗争必须继续去,只有消灭资产阶级,工人阶 级才能获得真正的解放。於是,在以马克思政治经济学为基础的「阶级斗争」 理论的指导下,革命走向了极端,並且从消灭资产阶级,发展到消灭资产阶级 思想、消灭非无产阶级思想,最后发展到消灭異己思想,打击、虐待甚至从肉 体上消灭異己分子和独立思考者。其结果不仅大大挫伤了民族的精神元气,而 且使经济凋敝,人民长时期不能免於困顿,和革命发起者的理想背道而驰,越 行越远。 当年我的一位党员师弟,十分自信,说,中国的绝大部分人才在中共党 内。这是一个无法验证的问题。我想到的是:冲破「马克思崇拜」后,中共的 存在理由。我以为后者虽由前者催生,但两者並非不可分开的联体儿:1,真正 的共产党人本不应有任何盲崇,这是所谓「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信神 仙皇帝」的应有之义;2,中国共产党在过去信奉马克思应该是因为相信马克思 主义可以给中国人民带来幸福。信奉马克思主义不应是目的,而是它的手段。 所以当有充分的实践证明马克思不能为中国带来福音时,就应放棄以至冲破对 马克思的崇拜。 《交锋》说:
这些话说明了冲破「马克思崇拜」,已引起了人们的共鸣。 1999年10月27日於上海 [zgyj1999/xiamian.ht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