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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11月，我第一次亲身与现在被商家和媒体炒得热火朝天的所谓“千 喜年”打了交道：英国外交部的研究机构威尔顿中心邀请我到英国参加“千年 之交的中国”讨论会。到会的中国及海外华人学者还有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 济研究所所长余永定博士，西北大学校长王忠民博士，耶鲁大学政治学系王绍 光博士等。说是讨论千年之交的中国，实际上只是时间凑巧而套用这个说法而 已，真正讨论的，是下世纪初中国的经济、社会和国际关系诸方面的问题。正 好是世纪之交和千年之交重合而已。不过这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跟“千年”沾 边。这次虽然提到这个题目，当然不能算。 从基督降生在伯利恒的一个马槽里到现在，基督教世界已经经历了千年的 开端和第二个千年。2000年这个，是基督教文明的第三个千年。对于儒释道三 教文明为基础的中华民族来说，这是我们采用公历以来的第一个千年。公元元 年在中国是辉煌的汉代。耶苏基督只是个婴儿，还没有对世界造成影响。等到 欧洲人中的基督徒在战乱和饥寒中悄然无声地渡过第二个千年时，中国正在资 本主义萌芽出现的宋朝。 要说全世界的许多人都在关注这个MILLENNIUM（海外华人为讨口彩而将之 译为“千禧年”）倒也不假。因为上一个千年之交，发明这个概念的基督教文 明在欧洲正处在查理曼帝国分崩离析后各方豪强自立门户相互厮杀扩张自己地 盘的黑暗阶段。北欧维京人，南欧马札尔人，北非萨拉森人都在向较为富庶的 欧洲核心地区进犯。英国著名史学家H.G.韦尔斯的名著《世界史纲》便说， “九、十世纪的种种事件如联盟、诡计、要求和夺取等，这里要详细追述是不 可能的。处处都没有法纪，都是战争，都在争夺权力。随后欧洲发生的重大事 件是丹麦人入侵英国，后来英国又被诺曼底大公威廉征服。基督教世界十字军 东征与伊斯兰教世界夺取利益。总的说来，自950年起，直到1300年左右，欧洲 从以往的衰败中开始慢慢恢复。其经济增长是一条向上的曲线（见《泰晤士世 界历史地图集》“欧洲的复兴”一节）。这次是欧美为主的基督教诸民族国家 第一次在温饱或温饱有余的情况下庆贺新千年的到来。 这就是说，当时的欧洲，大部分地区还是在战乱中，已经到了谷底后开始 向上缓慢地上升。人们的日子都不好过。虽然来了第二个千年，大家根本没有 情绪去庆贺，能保住命就算不错了。更况且那时基督教文明还没有完全在欧洲 大陆站稳。而所谓MILLENNIUM，只是基督教的术语，意思是世界末日到来前基 督亲自为王治理世界的千年。 就是我们现在因为方便而沿用的公历，本来也 是基督教的历法。它把人类历史从天主七天创造人类和天下万物作为开端，随 后从天主之子基督降生的那年作为元年，累计到今天是2000年。我们中国人仅 有文字可考证的历史就超过4000年。 中国向来使用农历，根本没有千年的概念。中国人只关心四季的更替和各 个节气的如期到来。关心的是除夕后新年的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就是在1950 年以前，人民还是习惯使用民国某某年的说法，虽然已经采用了公历来计年而 增加了元旦这个洋“年”的节日。大家至今还是更加重视春节：中华先民的 “年”。既然没有用公历，自然没有世纪和千年的概念。太阳不会因为是世纪 之交和千年之交多照耀一个或几个小时。人照样是三饱两倒，不会因为这个而 不用吃饭就饱，不用睡觉也能清醒百倍。基督教的千年跟中国人无甚相关。 中国人主体上不是基督教信仰者，基督教关于“千年”的说法，只具有数 字上的意义而已，并没有神学上的意义。现在，缺乏说法的商家和媒体，不过 是借这个机会炒作牟利而已。千万不能当真，认同什么“千年等一回”。好象 攒了999年的钱，不趁这个机会花掉，就对不起下一个千年似的。要是如今还 是1988年那样大抢购的短缺年代，商家根本用不着这样炒作，人民照样会猛买 一气，还不用媒体大肆渲染什么“千年”、“百年”的。只有一个跟千年有关 的东西人们不可忽视：电脑程序的千年虫Y2K问题。要是被那虫咬一口，你在 商店里用卡支付帐单，那钱可能会玄。要是在飞机上，那命就玄了。要是大夫 在动手术，那电万一一停，无影灯下的病人就玄。 那2000年1月1日或者2001年1月1日，除非发生什么重大事件，我不会去很 当回事地过。有些人已经开始表示，那天要作什么事，什么事，什么事，以示 纪念。我心里感到可乐：有那个必要吗？要是那天特别重要，那么前夜呢？你 的生日，你个人某一个重要的纪念日（考上大学，订婚结婚或感情受挫、头一 次发了大财的那天、升官至副处级、副局级，副部级的日子等，你老婆的生 日，你爹妈的生日或祖父母的生日或冥寿，孩子的生日等，都得如此这般一 番？ 我想，那天如果没有什么事先安排，我还是当个休息日轻松一下。睡个懒 觉。之后也许出去蹭顿饭，跟朋友聚聚。也许猫在家里听听音乐看看书。该干 吗干吗。没有必要那么累自己，好象那天非得要干点“光辉”的事情，说点格 言警句似的话不可。那就象是把自己私人生活中的一天，向公众演出了。 那天太阳还是会东升西落。北半球的月亮也会升上枯柳的梢头的（南半球 的月亮，则是攀上娥娜的柳梢头）。北京照样在世界时区中定位在东八区，比 伦敦提前8小时早见新年的阳光。那天也许北京会下雪，也许会有风沙。也许 什么都没有，就是个大晴天，大阴天。反正，那天不会跟其它日子有什么截然 不同的区别的。你我的行为也没必要跟往常不同。你把那日子当回事，它就是 事，你不把它当回事儿，它不过是普通的一天，没有尽头的长长的时间序列中 一个正常的日子。商家炒作这个日子，是要诱使你多花钱。千年有一回么，有 特别意义。媒体炒作这个，是因为有不少话题招术，就能跟着出来了。而且商 家掏了广告钱，媒体不想说也得说。我看，如果说这个日子有什么特别的意 义，那就是不要让商家和媒体来左右你的日程和计划打算。如果你让商家和媒 体作到了这样，只是让商家遂了心愿。 如果你真要干点什么事情，那么还是多关注一下城乡贫困人口，饱受人类 蹂躏的环境和大自然，关注人类和平，并为这些有价值的事业作点什么更好。 据说有人还组织了给百年后或者千年后的人类留言的活动，把留言等封存在什 么容器里面，留到那个时候打开。照现在这样对大地母亲，自然生态以及环境 资源的疯狂掠夺破坏，虐杀野生动物，自相残杀，滥砍滥伐森林，开垦草原和 湿地，填平河流湖泊和海洋。也许百年后的人类还看得见现在的留言。可是在 千年后就未必了：那时地球上是否还适合人类居住，人类是否因为贪婪，疯狂 的占有和口腹欲望，把地球的生命生态系统彻底毁灭性了？谁能弄清呢？还是 不要让我们的后人象我们自己看待千年以前中世纪的愚昧无知那样，看待20世 纪的我们：“那时的人们怎么会如此信奉以毫无理性而且贪婪的占有欲为基础 的社会制度和文化，以至于吃掉了野生动物，毁灭了自己的生存空间，毁灭了 地球上的生态系统？他们怎么会如此愚昧，如此毫无节制地贪婪，如此灭绝人 性地迫害和残杀人类自己？”你我大家愿意给百年千年后的人类留下这样的印 象吗？如果不愿意，那么好，现在就开始做点什么来补救吧。 1999年12月16-17日，时北京初雪未融，岁末天寒地冻 [zgyj1999/xiamian.ht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