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最近北京某报说，1999年张惠妹北京个人演唱会票价高达1600元。这就

是说，很多北京人（还主要是没有收入的中学生，大学生，真不可思议，钱从

哪里来的？）愿意掏上两三倍于北京下岗工人的每月生活补助，去听一场流行

歌手的演唱会。这笔钱比北京多数干部职工的月平均工资还高。就算是对瘾君

子来说离开了万万受不了的海洛因，不过百八十块钱一小包，最多不过两三

百。流行音乐又不是人们万万离不开的东西。怎么会要这么高的价？

　　另外有消息说，她那一夜，就从北京听众手里捞走2000万。这简直比得上

财富500家的超级跨国公司的挣钱能力了：一夜进250万美元，一年以100个工作

日计，赢利总额会是2.5亿美元。如果她更加勤奋，干200天，留165天休假休

闲，那么赢利得再翻一倍，达到5亿美元或40亿元。中国哪个公司敢想有20或40

亿的净利？可惜那晚上拿走的这笔钱不会以投资形式给大陆提供就业和创造有

效需求，多半到巴黎，纽约、洛杉矶的豪华商店或夏威夷，加勒比海滩豪华酒

店的帐单里去，或者在香港半山、英国乡下、巴黎、日内瓦郊外、温哥华、旧

金山、悉尼等地多了一套豪宅。

　　我想，也许这里确实钱多，人傻。我不敢想象，在流行音乐发源地的欧

美，有谁会拿一个月，或一个多月的工资，去听哪怕是麦当娜，杰克森，迪

翁，凯瑞，克莱普顿，斯普林斯廷的一场演唱。记得1991年夏季，钢琴大师阿

斯肯纳齐到英国伯明翰音乐厅演奏拉赫玛尼诺夫的曲子，我买了两张票拉朋友

一起去听，不过是26英镑（那时折合人民币大概是270块，不过在英国只能当

26块看，英国人一般挣1000来镑到2000来镑）。而且那个地方还是伯明翰交响

乐团的根据地，当时的指挥西蒙·拉特尔现在荣升为柏林交响乐团的指挥。

　　票价这样的对比，让我很有感慨。收入越高的地方，票价相对越低。收入

越低的地方，票价反而更高，高到疯狂变态，简直是巧取豪夺的地步。就是在

英国，摇滚音乐会，票价与古典音乐会差别并不大，最多贵一倍。绝对不至于

到折合100英镑（1600多人民币）的地步。而且就算是100镑，也不过是英国人

收入的二十分之一或十五分之一。伯明翰郊区有个国际展览中心，是英国摇滚

（早不是流行）乐坛的一块宝地。那里经常有流行歌手的演唱会，苏格兰的

Eurythmics乐队，英格兰的Bronsky乐队，U2等常有露面。我想，近年走红的英

国辣妹们，肯定也到那里去过。西方这样的摇滚音乐会，动辄两三万人，多则

10万。以人多票廉而著称，并没有要高价，却因人气旺而赚钱也不少。

　　西方乐队也需要音响设备，灯光等。却没有那成本很高的伴舞。唱就是

唱，凭真功夫。需要伴舞的，不过寥寥可数的几个人，象麦当娜，杰克森等。

票价还不一定高到哪里去。中国的歌星演出，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雇保镖，

请保安和武警维持现场秩序，伴舞人员，庞大的工作人员班子，费用全压在买

票人身上。还有策划广告人，卖票的，都得分一杯足足的羹。票价当然低不

了。不过，广告商流水线上包装出来的歌手（唱歌机器人？），就象可口可乐

那样的即饮即扔的货那样，值这么多钱吗？乐坛常有流星出，各领风骚十来

天。不要忘记，可口可乐们走的可是廉价路线。

　　他们先挣你演唱会的门票钱，然后再要挣你磁带和CD的钱，然后趁自己人

气正旺的时候，搔首弄姿脱几件衣服，露出胳膊，前胸，大腿等，拍个所谓写

真影集（男的就不行了，老崔小臧那样阳刚的太少，多是阴柔奶油形象，人家

还不如买女的写真呢），再次从你兜里掏一笔钱（这又是麦当娜的首创，二传

到日本，三传到港台，最后才登上大陆）。到这时，盗版商人大量出现，影响

其各类产品的销售，影响到他们的超高收入，他们更得要高价来弥补。

　　买票的人实在是这帮胃口非常巨大的歌手们的衣食父母。他们偏爱的关注

和热情、狂热，把这些歌手捧上天，歌手则借此从歌迷那里大捞其钱。有点名

以后，歌手艺人以歌迷的拥护到广告商那里邀功领赏：把歌迷作为消费者卖给

广告商，到那里大捞三把。广告烘托出来的名气更大后他们可以向歌迷更加要

价。

　　歌手靠他们的钱维持昂贵的生活方式和挥霍的工作方式。照港台歌手和国

内某些歌手这样下去，无节制地扩大成本，总有一天泡沫会崩灭。因为一场音

乐会，花去一个月甚至更多的钱，毕竟不是合理的事情，或者说是荒谬的事

情。企业都在努力适应失去暴利的年代，你流行歌手难道可以例外吗？买票的

人是你们的顾客和消费者。一旦歌迷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得到的货并不值这个价

钱，不愿意买了，你们就只好也象企业一样降价以求扩大或维持销售了。

　　用经济学道理来说，货物价格很高，是供给不足。看不见的手就会引导资

源向这方面配置，以提高产出，满足市场需求。由于供给扩大，暴利减少，价

格便回落到平均利润水平。中国（包括港台）流行乐坛进入的门槛还特别低，

只要不是哑巴，哪怕是文盲，五线谱盲也没有关系，都有资格来尝试一下。因

此有无数的人在拼命向里挤，都是赶来试图增加供应的（毋宁说是想来跟走红

的人分一杯羹的）。这个行当说进入难，的确是难，一个成了名挣上大钱的，

背后垫底的大概至少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凋谢的“玫瑰”。

　　要说容易，却也真的很容易。电影电视模特演出以及体育运动、主持电视

节目已经出了名，哪怕还咧着女生哼哼唧唧的细嗓子，也能进入这个行当并照

样走红卖出高价的门票。演出名则唱，唱出名则演（还不一定演而优则唱，唱

而优则演。优和名不一定是一回事）。最近大陆台湾就各“有一个姑娘”从

“清宫”顺利降落流行音乐舞台。这方面的始作俑者是港台。开放后大陆也引

进了所谓影视歌舞四栖三栖两栖明星等说法，更创造性地将运动明星和电视节

目主持人也嫁接了进来：谁不会哼哼几句歌呢，谁没有资格声称自己从小就爱

唱歌呢？香港著名武打演员成龙，不也灌了唱片了吗？他的戏确实好。不过歌

声，就难有一致意见了。如果名气一时特别大，作为别的行当的明星，唱歌的

新手还能盖过天王一头（这时人们是去听歌，还是去看名气？好象歌声本身又

无足轻重了。我认为喜欢唱歌是一回事，适合唱歌完全是另一回事）。那时天

王就只好凑合盖盖地虎、当宝塔镇镇河妖喽。反正都是娱乐圈子，只能按名气

排坐次，而不能靠老资格吃饭。所以这个行当换代还特别快。因而正享受舞台

聚光灯的人胃口更加大：不趁现在走红赶紧大捞几把，还等到自己出了丑闻名

声败坏了再说？不过在大陆，人们对过时明星也是很宽容的。只会一首歌、移

居法国十来年的某唱歌人，回国照样有人请，照样红。就是坐了大牢出来的也

不是照样有戏？所以您别担心，只要一出名，铁定可以吃一辈子。别太猴急着

捞钱。尽量把自己的名声抬高才是真的：名声越大，价码越高。

　　稀罕的是，西方倒是没有人如此串行的。看来是老外对中国国情了解的不

多：套用在河北某县淘金的“小姐”电报稿的说法，“这里钱多，人傻，速

来。”但是也有知道的人了。不是吗，凭洋模样、洋腔洋调、洋相在中国演艺

界混的也有好几个了。不过毕竟不多，要不中国人的乐子可能更大：马拉多纳

歇菜了，只能在家里闷着。他干吗不到中国来开个阿根廷歌曲演唱会和探戈舞

表演？本　约翰森无法再跑百米了，没了饭辙，怎么也没有人鼓动他来中国唱

歌？乔丹不打篮球，不过去玩玩棒球。如果在中国，他可以多一个选择吗。只

要他愿意，肯定可以进入一流歌星的行列。泰森在中国，不打拳击也罢，上台

亮亮破锣嗓子，露露咬人耳朵的大牙，也不会少挣钱。南斯拉夫的瓦尔特，要

是不用保卫萨拉热窝了，也可以来中国唱唱歌，挣个在中国开公司的钱。就是

白宫小实习生或者说小秘书莱文斯基，即便跟娱乐界八十竿子打不着，要是到

中国来开演唱会，绝对能高价卖出票去（这个创意我在这里一公布，就算便宜

有心人了：“嘿，有人给免费支了个高招，操”）。就是秦桧这样有万古恶名

的人复活，要是想到舞台上唱几曲，准有人愿意给他当经纪人张罗。大概卖出

几万张票不会有问题。不管好名恶名，有知名度就行。不看歌的面上，还看名

人真身呢。谁敢不信名人的这个票房能力？咱打赌！在中国，只要名气大，进

入唱歌的圈子比点根火柴还容易。只要能把这些名人给弄来，赚钱是稳的。

　　唉，是中国人（当然也含港台人）怪，缺乏自尊，盲目崇拜名人，而且对

名人超乎寻常地宽容？还是外国人不开窍，反而对名人特别苛刻？中国名人到

国外舞台上出名挣外国人大洋钱的还真不多。有限的几个还是凭的本行真本

事。我就不相信周阿发能够跟莱昂内尔　瑞奇同台唱歌演出，达斯丁　豪夫曼

去唱人家观众也不会买账；我也不信在流行音乐会上，休斯顿会接纳陈冲一起

演唱，就是朱迪　福斯特也不行（人家有自知之明，有自尊，还不愿意去串行

呢）：你电影演得好不意味着你就有资格到音乐行当里来用名声糊弄听众。反

过来你也没有资格仅仅因为歌声而进入影或视的圈子。可是在中国大陆和港

台，演艺圈就是歌星演电影电视，演员来唱歌。大家都是影视歌三栖。大家都

降低专业水准和专业标准地凑合糊弄观众。我真是不明白，也许是这世界变化

快，而我们年纪都老啦。

　　港台歌手艺人到大陆来挣钱，颇有一些还逃税，更不用说地下演出大捞钱

了。大陆歌手艺人逃税的也不乏其人。这跟企业偷税漏税的不法行为有什么两

样？企业在那搬不走，被查获就得吃官司。歌手却是长着两条腿，能逃税就逃

走了。国内的逃了税移居国外逃避惩罚的也有好几个了。如果说，对社会没有

责任感和义务感的企业是奸商，那么逃税的歌手又算是什么呢？消费者一般不

会这样去捧奸商的场，那么，对待那种歌手是否也该采取不捧场的态度？

　　西方歌手和歌唱家等对社会一般都很有责任感，以前巴瓦罗蒂、多明戈、

卡雷拉斯等专门为波黑难民组织过慈善演唱会、1999年10月，欧美歌手与联合

国开发计划署和一家网络公司举行网络音乐会，目的是给非洲和欧洲的难民灾

民募捐。还有些歌星干脆直接到非洲去开慈善演唱会。固然这有维持自己良好

社会和公众形象的目的，毕竟形象不好的歌星，票房收入就会受影响。企业不

也得要维持自己的社会形象吗？否则企业难以得到消费者的货币选票。中国歌

手艺人中不乏这样有社会公德心的人，近年来水灾屡发，充分显示了这些歌手

艺人对社会的责任感。但是确实有些人根本没有公德心：取之于社会，用之于

自己。境界之低下，一目了然。

　　据说，美国1929年到1933年大危机时期，电影和演艺却生意兴隆。有社会

学家论证说，经济困难时期大家更需要娱乐解愁。美国那时私酒横行也是同样

道理，大家要借酒消愁。胡佛总统的禁酒令由此失效。中国现在经济面临暂时

困难，演艺市场却如此红火，大家愿意掏一个多月的生活费去听一场流行音乐

会，这是否跟美国危机时期很相似？不过那时美国会不会有人拿一个月的生活

费去看一场戏，听一场歌，我还是很有怀疑。因此我也有理由怀疑，中国人是

否能愿意一直忍受这样的高票价，这荒唐荒谬变态而疯狂的高票价。这毕竟不

是三年饿肚子到饿死人地步的那时候还能充点饥的高价糖果和高价点心。

　　不过这个是周瑜黄盖的事情，咱只能说说而已。“一不小心”钱包鼓了起

来而烧包、愿意充大头的人这年头就是多，打肿脸充胖子装门面的人也不老

少。你还能禁止人家把节衣缩食打小工一个暑假攒下的钱送给他们迷恋的歌

星？你有什么资格劝阻钱包大的人把自己可能本不是好来路的钱荒唐地糟掉找

个乐子？这犯法吗？不犯。那么好，你趁早给我歇一边，该干吗干吗去，别在

这儿胡说八道。得，咱见好就收吧。白白了您呐。

1999122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