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对於许多人来说，家永三郎或许並不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尤其是在1997

年8月29日，长达三十二年的世纪大诉讼一「教科书诉讼」由日本最高法院结

审，全世界近百家媒体先后醒目地报道了这一事件之后，其当事人一家永三郎

博士（Ph.D.SABURO IENAGA）已逐渐为更多的人们所知晓。

　　然而，不管是在学术界圈子里或圈子外，无论是知情的人或是不大知情的

人，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即：家永三郎究竟是位什度样的人物？大家都

程度不同地感到困惑，觉得家永三郎是一个谜。

　　「教科书诉讼」作出终审判决时，我正在中国国内探亲旅行，次日便从中

央电视台、《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媒体上得知了这一消息。但各媒体

的报道在介绍家永博士时，口径却不太一致，有的称其为历史学家，有的则称

其为教育学家或法学家，记得在一篇题为〈三十二年仗义执言，家永教授讨回

公道〉（《人民日报》1997年8月3O日）的报道中，便将家永博士称之为「日本

著名教育法学家」。因而我在当时不止一次地被人间及：「家永三郎先生究竟

是位什么样的人？是史学家还是教育法学家？」、「教科书诉讼到底是怎度回

事？」史学界了解一些情况的朋友则问我：「家永教授的研究领域究竟是哪一

段历史？都有些什么著作？他提出『教科书诉讼』的思想根源是什么？」还有

一些友人则对我说：「家永教授为了真理和正义，与权力抗争，令人非常敬

佩。然而长时期的诉讼势必要影响到他的研究工作，他是如何处理二者的关係

的？研究与诉讼之间有无必然的联繫？」等等。对於诸如此类的问题，有些我

能回答，有些我也一时说不清楚，但由此却引起了我进一步想了解家永博士的

愿望。所以在返回日本后，便抽暇找来了一些相关书籍，试图从中寻求答案。

在此之前，我虽然也曾涉猎过家永博士的一些著作，记得八十年代前期在国内

读硕士时，就曾看过他的早期代表作之土《古代倭绘全史》，也曾浏览过他的

《日本文化史》以及《太平洋战争》《战争责任》等论著。1982年，日本的

「教科书事件」发展成为中日外交问题后，我也开始关注起教科书诉讼的动

向。但由於自己的研究兴趣主要在古代史方面，所以这种关心和了解自然也都

是浮光掠影式的，所知极为有限。而现在当我带著疑问再来注意这些问题时，

家永博士的形象在我的脑海理遂逐渐清晰了起来。於是，我便萌发了将家永博

士介绍给中国读者的念头。但后来因为其他事情太忙，此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今年（1999）二月我参与了家永博士自传中文版的翻译，对家永博士有了

进一步的了解。以下仅就家永博士的学术研究，以及他的学术研究与社会活动

──主要是「教科书诉讼」之间的关联问题作一些介绍，並附带谈一下自己对

这些问题的浮浅理解。

二

　　家永博士的史学研究的主轴是日本思想史研究，其他领域的研究可以说大

都是思想史研究的派生物。以思想史研究而言，在家永博士的一生中，又大致

可以四十岁为界，划分为前后两个大的时期。在四十岁之前，大体是围绕古

代，中世纪的日本思想史，其后则转向了对於近现代日本思想史的研究。

　　正如自传中已经谈到的那样，家永博士以思想史研究作为终生事业，其根

源可溯至他在高中时代对於哲学的兴趣。作为一名哲学青年，家永在进人东京

帝国大学日本文学系以后，又受到了严格的实证主义史学训练。其结果使他对

二者的结合部──思想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又以大学期间赴奈良、京都考察

作为契机，他遂将古代日本的佛教思想作为自己最初的研究课题，从思想史的

层面对日本飞乌奈良时代的佛教文化进行了系统考察。以此为题的大学毕业论

文受到了他的老师 善之助博士的激赏，推荐他进入了众人企羡的东京帝国大学

史料编篡所工作，从而使他走上了学术研究的道路。在史料编篡所的五年间

（1937-1941），可以说是家永博士从事古代史尤其是古代思想史研究的一个高

峰期。得天独厚的工作环境，使他如鱼得水，陆续写出了一系列重要的论著。

这一时期的研究成果集中体现在他的《日本思想史上否定之论理的发达》（弘

文堂书房1940），《飞乌时代史》（雄山阁1940），《上官圣德法王帝说校

释》（岩波书店1941），《古代倭绘年表》（座右宝刊行会1942），《古代佛

教思想史研究》（亩旁书房1942），《日本思想史上宗教之自然观的展开》

（创元杜1944），《古代倭绘全史》（高桐书院1946），《中世佛教思想史研

究》（法藏馆1947）等书中。

　　上述著作中虽然有一部分是离开东大以后纔出版的，然而其完成则主要是

在史料编篡所任职期间。这一系列论著奠定了他在日本思想史学界的地位。其

中多数都在战后反复再版，成为斯界的经典文献。例如，在他於二十七岁时出

版的第一部论文集《日本思想史上否定之论理的发达》一书里，他通过系统梳

理古代中世纪日本思想发展的脉络，首次提出在日本思想史上存在著一个「否

定之论理」，亦即否定或「抵抗」过去和现实之恶的思想传统。这一观点在他

其后的一系列论著中不断得到充实和发展，不仅成为他研究日本思想史及考察

日本社会问题的一个基本视点，而且也成为日本思想史学界的重要学说之一。

这部著作因而洛阳纸贵，一再重版，並被译成了中、法等国文字。其中，张我

军先生的中文节译连载於《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馆刊》第六、七两期

（1939）。又如他对「倭绘」即古代日本绘画的研究，这也是在东大史料编篡

所任职期间的重要成果之一。与一般的绘画史研究不同，他主要从思想史的角

度，对庞杂的古代日本绘画文献史料进行了系统整理，考订和研究，先后撰成

资料集（古代倭绘年表）和研究著作（古代倭绘全史）。这两部书间世后即引

起了很大的反响，1948年他年仅三十五岁时，就因此而获得了日本学术界的最

高荣誉──日本学士院奖，1950年又因这项研究而被东京大学授予文学博士学

位。其后两书在六十年代均曾再版，1998年日本名著刊行会又再次出版了该二

书的改订版。说明在经过了半个多世纪以后，这一「主要依据文献史料对古代

日本绘画进行的文化史研究」（1998年改订版前言），仍具有旺盛的生命力。

　　这一研究也可以现为家永博士实证研究的代表作。

　　家永博士的研究重心从古代转移到近现代，是在日本战败投降前后。1941

年五月他辞去东大史料编篡所的职务，应聘到新泻高等学校担任教授，主讲日

本通史。近三年的新泻生活，使他有机会对日本历史进行了系统的梳理，从而

也使他对日本近现代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一时期正值日本突然袭击珍珠

港，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之际，在日本举国上下一派敌视欧美，讴歌「圣战」

的气氛中，家永博士却以极大的勇气，毅然著目於日本明治时代摄取西洋文化

的问题，並从思想史的角度对此问题进行深人探讨，完成了《外来文化摄取史

论──近代摄取西洋文化的思想史考察》一书（该书直到战后的1948年纔由岩

崎书店出版，1974年由青史社再版）。此书是家永博士研究日本近代思想史的

第一个尝试，也是他的研究转向近现代史的滥殇。1943年1O月，由於健康原因

他又回到了东京，先是在帝国学士院（日本学士院的前身）临时协助美浓部达

吉博士编篡《帝室制度史》，其后又应聘成为东京高等师范学校（东京教育大

学的前身）的教授。战争末期，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之中，他又根据自己

在新泻的授课讲义，於1945年抱病编写了《新日本史》，全面展示了他对日本

历史的总体看法。这本书便是日后成为「教科书诉讼」起因的日本史教科书的

最初蓝本。

　　到了战后，随著日本思想界的解放和学术禁忌的打破，家永博士对於日本

近现代史的研究热情也越发高涨，他除了继续就战前所写的古代史研究著作进

行修订补充，陆续交付出版社公开出版外，主要的精力则转向了近现代史研究

方面。战后初期，在古代史方面，除了前文已提到的诸书之外，他虽然又陆续

出版了《日本思想史的诸问题》（斋藤书店1948），《亲鸾圣人行实》（法藏

馆1948），《日本历史的诸相》（富山房1950），《上宫圣德法王帝说之研究·

分论篇》（三省堂1951），《上官圣德法王帝说之研究·总论篇》（三省堂

1953）等著作，但这些其实大都是战前的研究成果，战后的研究则主要体现在

近现代思想史方面。自1950年出版《近代精神及其局限》（角川书店）之后，

至六十年代中期提出教科书诉讼为止，他连续推出了《现代史学批判》（和光

社1953），《日本近代思想史研究》（东京大学出版会1953），《日本道德思

想史》（岩波书店1954），《面临历史的危机》（东京大学出版会1954），

《命运多舛的思想家──田冈岭云：人与思想》（岩波书店1955），《革命思

想的先驱者──植木枝盛：人与思想》（岩波书店1955），《历史与教育》

（大月书店1956），《日本的近代史学》（日本评论社1957），《历史与现

代》（弘文堂1959），《审判之批判》（日本评论社1959），《植木枝盛研

究》（岩波书店1960），《近代日本的思想家》（有信堂1962），《司法权独

立的历史考察》（日本评论新社1962），《大学之自由的历史》（塙书房

1962），《福泽论吉》（筑摩书房1963），《与权力的斗争──正木HIROSHI的

思想活动》（弘文堂1964），《美浓部达吉之思想史的研究》（岩波书店

1964）等二十多部著作，几乎每年都有新著问世。

　　从上述论著来看，家永博士对於日本近现代思想史的研究，主要是从两个

方面入手的。其一是近现代思想史论，即通过对近代以来日本思想史上的一些

重要思想流派的探讨，力图从宏观上把握近现代日本思想史的脉络。这一方面

的的代表作可以举出家永博士四十岁时由东京大学出版会出版的《日本近代思

想史研究》一书；其二是在此基础上围绕一系列著名思想家的个案研究，其中

尤其以岩波书店出版的近八百页的巨著《植木枝盛研究》和《美浓部达吉之思

想史的研究》二著堪称典范。在这两部著作中，他以精密的实证研究和理论分

析，分别详实地再现了日本明治时代自由民模运动的思想理论家植木枝盛

（1857-1895），以首倡「天皇机关说」而著称於世的宪法思想学家美浓部达吉

（1873-1948）博士的思想形成过程及方法论基础，並指出了各自的局限性。通

过对这些具有「反骨」的思想家的具体研究，进一步揭示了日本思想史上一个

重要侧面──「否定」和「抵抗」的思想传统。特别值得注目的是，从上述论

著中还可以明显看出家永博士的一种新的尝试，即努力将思想史与近代法学相

结合，致力於探讨近代日本法制思想的源流。这些研究填补了日本近代法制史

的空白，家永博士因而被规为斯界的一代宗师。1967年家永博士又推出了这方

面的集大成著作《日本近代宪法思想史研究》（岩波书店）以及史料集《明治

前期的宪法构想》（福村出版）。其后一系列研究诸如《津田左右吉之思想史

的研究》（岩波书店1972），（田边元之思想史的研究──战争与哲学家）

（法政大学出版局1974），《历史上的宪法》上下卷（东京大学出版会1977）

，《日本宪法学的源流──合川正道的思想与著作》（法政大学出版局1980）

等也都可以说大体上是沿著这一轨迹进行的。这些研究无一不有开拓之功，极

大地丰富了日本近现代思想史的内涵，而且这些研究在实际上也可以说是家永

博士提出「教科书诉讼」的思想理论基础。

　　另外，在这一时期家永博士的研究中，还可以看出一种很明领的倾向。这

就是他在从事思想史研究的同时，目光也开始注意到了现实问题。家永博士没

有陷在书斋里皓首穷经，而对社会上出现的司法及教育等问题也都寄予了强烈

的关心。关於导致这一转变的心路历程，家永博士在自传中已有许多坦诚的披

露与剖析，此处不再赘词。我只想指出一点，即这一现象恐怕实际上关係到家

永博士对於历史研究的基本看法或曰史观的问题。通观家永博士的论著，可以

随处感到，家永博士始终十分强调历史与现实的密切关联，将史学研究看做是

一种过去与现在的对话。在他看来，历史与现实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其不仅

表现在历史是现实的源泉，现实是历史的继续这一点上，而且还在於历史虽然

是一个客观的发展过程，但「历史像」实际却是由现代人的主观所构成的。在

史学研究中，研究者的主体性的问题意识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存在於认识研究对

象的过程之中。换言之，正是出於对现实问题的关心，纔促使了史学家们深人

地研究历史，而研究历史的结果又使得史学家们可以更加清醒地认识现实问

题。家永博士在从事史学研究时，之所以始终著目於现实问题，追求「研究与

实践的统一」（家永〈我的研究经历〉），可以说正是这种史观的必然结果。

对於现实问题的关心，促使了他的史学研究的不断深化，丰硕的研究成果又反

过来使他对现实问题具有更清醒的认识及更强烈的关心，从而形成一种过去与

现在，历史与现实不断对话的良性循环。我以为，家永史学的最大魅力恐伯也

正在於此。

三

　　1965年6月12日，围绕日本文部省审定高中日本史教科书问题，年过半百的

家永博士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毅然决然地以文部省为被告，向东京地方法院

提出了举世闻名的「教科书诉讼」，主张文部省的教科书审定制度属於违反日

本宪法的行为。关於这一问题，我觉得以下几点值得注意。

　　其一，「家永教科书诉讼」的目的，在於他认为国家权力介入学术和教

育，係违宪违法行为。具体来说，即认为日本文部省的教科书审定制度违反宪

法，从而要求法院对此做出公正裁决。而不是象通常被误解的那样，只要求法

院裁决文部省的审定意见和教科书书稿记述的孰是孰非问题。另外，家永博士

提出「教科书诉讼」的基本理由在於：

　　1，根据日本宪法的精神，教育权在国民，而不是在国家。国民拥有教育

权，这是主权在民的必然结果；

　　2，宪法保障学术自由，也就意味著保障教育自由，不存在脱离学术的教

育。文部省的审定实际上是国家以某种特定的学说来评价或干涉其他的学说，

这是对学术自由的粗暴侵犯。

　　其二，「家永教科书诉讼」是「家永史学」发展的一个必然产物。如前所

述，家永博士通过对古代至近代思想史的研究，揭示出在日本思想史上，存在

著一种「抵抗」的思想，或曰「否定之论理」的传统。而「教科书诉讼」正是

这一传统的继续。在这个意义上，家永博士提出「教科书诉讼」，可以说实际

上也正是对於自身研究成果的一个实践。

　　其三，「家永教科书诉讼」虽由家永博士提出，但在长达三十二年的岁月

中，「家永教科书诉讼」已不仅仅只是家永博士一个人的事情，实际上已发展

成为了一场全日本规模的思想运动，导致了人们对於维护宪法所赋予的自由和

权利的意识空前高涨，並成为了具有世界史意义的大事件。「家永教科书诉

讼」虽然结案了，但教科书问题却並没有因此而结束。在日本，新的「教科书

诉讼」仍在进行（如1993年琉球大学高岛伸欣教授向横滨地方法院提出的新的

「教科书诉讼」即为一例）。可以预科，「教科书诉讼」在新的世纪里，将跨

越国境，继续给世界各国带来深刻的影响。

　　其四，有关「家永教科书诉讼」，除自传及附录之外，家永博士在1974年

另写有一本《教科书诉讼十年》（HORUPU新书），后收人《家永三郎集》第十

四卷（岩波书店1998），对「教科书诉讼」的前十年有更为详实的记述。此

外，1997年诉讼结审前后，还有不下十种记述诉讼过程的书籍出版，其中较有

代表性的有：声援「教科书审定诉讼」全国联络会编《「家永教科书审判」大

全》（民众社1998）；「家永教科书诉讼」辩护团编《家永教科书审判》（日

本评论社1998）；声援「教科书诉讼」历史学家联谊会编《历史的法庭──

「家永教科书审判」与历史学》（大月书店1998）。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

　　其五，家永博士收藏的有关三十二年间「教科书诉讼」的全部资科，已由

家永博士亲自转交东京都立大学人文学院资料室收藏，现该学院正组织专人编

制有关目录。这批资科，将是研究「教科书诉讼」最宝贵的资料群。

　　另外，还需要指出的是，在「教科书诉讼」发生后，围绕诉讼及与诉讼密

切相阙的宪法，教育理论等问题，家永博士曾撰写了大量的评论及研究著作。

这些论著除一部分己收人《家永三郎集》第八卷、第十卷、第十二卷、第十三

卷、第十四卷、第十五卷之外，以单行本行世的还有《教科书审定──扭曲教

育的教育行政》（日本评论杜1965），（历史学家看宪法及教育问题）（同

前），（教育审判与抵抗的思想）（三省堂1969），《东京教育大学：斗争的

记录1962-1970》（法政大学出版局1971），《教科书判决与审判的独立》（日

本评论社1971），《家永三郎教育审判证言集》（一桥书房1972），《战争与

教育》（法政大学出版局1975），《东京教育大学文学院：光荣与受难的三十

年》（现代史出版会1978），《历史与责任》（中央大学出版部1979），《教

科书审判》（日本评论杜1981），《家永三郎宪法审判证言集》（中央大学出

版部1983），《「密室」审定的记录：八十年代「家永日本史」的三十年》

（名著刊行会1993），《家永三郎对谈集：「教科书审判」的三十年》（民众

社1995），《宪法·审判·人类》（名著刊行会1997）等。这些记录「教科书诉

讼」並成为其理论基础的论著，应该说是家永博士长期以来从事思想史研究的

结晶，也可以说是「家永史学」的一个继续。

　　那么，这是否意味著家永博士放棄了自己的研究呢？坦率地说，若与早期

的情况相比，在六十年代中期以后，家永博士在传统的史学研究方面的成果是

减少了，但这並不意味著他中止了史学研究。相反，我们看到的情况是，在进

行「教科书诉讼」的同时，他在史学研究方面也取得了不少新的成就。「教科

书诉讼」发生后，家永博士在史学研究方面所做的工作主要表现在下述几个方

面：

　　一，对旧著进行增删补订，及时将自己的新的研究补充进旧著中去，並重

新出版。六十年代以后，前文提到的家永博士早年的大部分代表作，都陆续出

版了增补版，显示了作者不断进取的精神。

　　二，致力於重要史籍和史料的整理註释。在日本古代史方面，家永博士兴

著名史学家坂本大郎博士、井上光贞博士及著名语言学家大野晋博士联手，对

日本古代最重要的史籍《日本书纪》进行了精密的校註，並於1955年至1957年

间由岩波书店作为「日本古典文学大系」之一推出，迄今为止该书已再版几十

版，成为公认的《日本书纪》最权威的註释本。其间，家永博士还为该「大

系」编集了《近世思想家文集》（1966）。其后，家永博士又与其他学者一

起，先后为岩波书店出版的「日本思想大系」编集註释了《亲鸾》（1971），

《圣德太子集》（1975），《古代政治社会思想》（1979）等史料集。在近代

思想史和近现代史方面，主编或与他人一起合编了《大津事件日誌》（平凡社

1971），《明治文学全集》第十二卷（筑摩书房1973），《植木枝盛·无天杂

录》（法政大学出版局1974），《植木枝盛选集》（岩波书店1974），《正木

Hiroshi著作集》第一卷（三省堂1982），《植木枝盛集》［全十卷］（岩波书

店1990），《日本受原子弹轰炸之记录》［全二十卷］（日本图书中心1991）

，《日本的和平论大系》（日本图书中心1993-1994）等文献史料大系。

　　三，继续开拓新的研究领域。这一方面主要表现在日本现代史的研究上。

战后，家永博士在将研究重点转向近现代思想史的同时，对於日本帝国主义发

动的对外侵略战争深恶痛绝，出於对战争的深刻反省，为了使人们正确认识这

场战争，更为了不使悲剧重演，他开始系统地对引起战争的思想及社会背景，

战争经过，战争责任等问题进行了研究。在这方面，可以举出两本书为其代

表。其一为《太平洋战争》（岩波书店1968）一书，他在该书中指出，他所说

的「太平洋战争」的含义是从1931年到1945年日本对外发动的一系列战争的总

称，在严格意义上应称为「十五年战争」，但为了照顾读者的习惯，姑且还使

用「太平洋战争」这一名称。並明确主张「太平洋战争」的主战场在中国。此

说在当时的日本史学界独树一枝，影响很大。其后该书一再重版，到1981年时

已经重印二十八次，而且每一次重印时，家永博士都要根据新史科认真地加以

局部的补订。到1981年，家永博士再次依据新的研究，对该书进行全面增补，

出版了该书的改订版（岩波书店）。另外是书还先后被译为英文（1978年美国

版，1979年英国版），西班牙文（1982），在欧美也有很大影响。还有一部书

是1985年由岩波书店出版的《战争责任》一书。是书则从史实及理论两个方

面，全面地论述了在「十五年战争」期间日本的战争责任问题，这是战后日本

出版的第一部系统讨论日本的战争责任问题的著作。出版后亦受到史学界的普

遍重视，被现为是这一方面最重要的论著之一。

　　除上述几个方面之外，家永博士对於历史学研究的另一个贡献，便是致力

於编写通史著作。战后不久，他就独自编写了战后第一部日本通史《新日本

史》（富山房1947）。后来该书经日本文部省审定，於1952年作为高中日本史

教科书被採用，由三省堂出版。但随著文部省审定制度强化，该书在1957年审

定时却被宣佈为不合格，以此为契机，遂终於引起了举世间名的「家永教科书

诉讼」案。为了将文部省教科书审定制度的实态昭示於天下，家永博士又於

1974年将该书冠以《审定不合格日本史》之书名，交付三一书房公开出版。除

教科书之外，家永博士还著有《日本文化史》（岩波书店1960年初版，1982年

第二版），这是家永博士单独撰写的日本文化通史著作，作为「岩波新书」之

一，出版后受到了读书界的好评。其中文译本已於1992年由北京的商务印书馆

出版。除此之外，家永还主编或参与编写了许多多卷本日本通史，其中较著名

者如岩波书店的《岩波讲座　日本历史》，小学馆的《图说日本文化史大系》

，筑摩书房的《近代日本思想史讲座》，HORUPH出版的《日本之历史》等。

　　以上粗浅的介绍如能对读者有所助益，则不胜欣慰。

（原载《百年》2000年一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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